电光破窗而入,把室内的每一样东西都照出了阴影。
辛西娅骇然惊醒,剧烈喘息,盯着天花板久久不动。她好像做了个噩梦,但印象模糊不清。手抚摸脖子,皮肤依然细腻嫩滑,其他身体部位也是。
她用影移动回到家,回到和莉姆露生活的房间,身子一放松,整个人倒在榻榻米上。屋里没有开灯,黑云蔽日也让人淡忘了时间,一股莫名来的哀伤笼罩着她,身困于室内,心锁于牢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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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的好累,无事想做,不若敞开门窗让大雨呼啸,不若昏迷岁月让自己任凭衰老,等几百或几千年后的风穿过肋骨,荒草丛生,那时她会因守恒定律而变成花、变成树、变成山、变成海……想想得了。
辛西娅翻过来侧着躺,刚好面对墙上的一面镜子。这镜子是为了她特地装的,用来给她试各种衣服,有时莉姆露实在闲极无聊,便冲镜子做鬼脸给自己看……可如今看来,那些事情貌似是假的,因为莉姆露并不存在,可能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个人,这个她臆想的人比她高点、成熟点,温柔又善良,长的还很像她。
注视着镜像,辛西娅心想要是再长大些,会不会就跟莉姆露一模一样了呢?有没有可能,其实所谓的莉姆露就是她幻想的以后的自己?
在镜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橙金色的斑点,有手指头大小,纹路极似指纹。
辛西娅一下子坐起来,紧紧盯住镜上的金斑。
那金斑短暂消失了一会儿,又在另一个位置再次出现,随后开始呈线路移动。辛西娅的视线也随之移动,爬过去近距离仔细地看。金斑移动的速度不快,方向不定,但总体上是自上而下,而且金斑的移动是重复的。当其在下方消失,又会在上方出现,按同样的轨迹移动。
看了好几次,辛西娅才发现那是一行字:“能看见我吗?”
辛西娅对镜子摇了摇头,然后拿来纸笔,写下:“你是谁?”把纸面向镜子。
金斑有了回应,写了一行新的字:“古月澪。”
辛西娅写:“你怎么在那里?”
“我遇上了空间混乱,被传送到了一个小空间里,我暂时出不去。”
古月澪站在一幅壁画前,壁画上有一小块变成了“镜子”,得以窥见外界,但出不去。她猜是现在空间混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,各个空间的接触程度上升,但还没有到随意互通的地步。
古月澪写:“之前我去追莉姆露的时候掉进来的。”
“你还记得莉姆露吗!?”
“我怎么不记得。”
“太好了!我还以为是我疯了。”
“?”
“其他人都不记得他了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不知道…”
“你还知道些什么?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两个莉姆露?”
“??”
“不记得了?”
辛西娅试着回忆,但想不起来,只好摇头。
“给你几个关键点,夜晚、圆、荒原、你和两个莉姆露共三人。”
辛西娅依然摇头。
“你好像经历了很多,但都不记得了。”
辛西娅点头。
“你是不是每次睡醒都很难受?就跟莉姆露一样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的梦有问题。”
“怎么办?”
“看你的额发。”
辛西娅通过镜子看自己的刘海,没什么异常的地方,可过了一会儿,刘海上有一束头发挺了起来。
古月澪写:“虽然只是一点,但现在我能利用时间影响物质。”
她的手指勾着一根横行的时间线,不受空间的障碍,其一端正是连接着辛西娅的额发。利用时间影响物质的原因不难解释,先不管其他事物,只关注头发与连接其的时间线,两者属于不同的维度,却联系在一起,一条时间线上存在着一根头发中物质的全部状态,通过 时间线,可将头发调整成过去或未来某个时刻的状态,若三天前这根头发是挺起来的,那么只需把时间线调至三天前,客观上看这根头发就会挺起来。用大白话来说,就是拖进度条。
这技能哪来的?她是没有,但澪有啊。她软磨硬泡求来的,还付出了点小代价,又是学狗叫又是学猫叫的。
到了晚上,半夜时分,雨仍狂暴。辛西娅缩在镜子前的那一小块地方。
古月澪写了一句:“我会一直在的。”
辛西娅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缩成一团,在镜子前,在看不见的古月澪的注视下,怀着不安,慢慢睡去。
辛西娅睡着了。
可在古月澪眼中,她突然不见了。
就在刚才辛西娅消失的那一瞬间,在她所处的位置,时间线发生了异常扭曲,而且必定是人为的。
六个小时后,辛西娅才重新出现在被窝里,姿势跟消失时的一样。同样,她是惊醒的,像做了噩梦一样。
辛西娅起来第一件事,是写东西给镜子看,“有没有发生什么?我什么也不记得!”
古月澪保持了沉默,没有理她。如果,先前看见的那个“门”后的荒原,就是辛西娅被传送到的地方的话,如果,先前看见的那个一袭黑衣的人真的是利姆露的话。
那她这次的对手就是自己的父亲了。
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但无所谓了,什么也不用做,不可能赢的。古月澪直接躺平摆烂。
见久久没有回复,辛西娅急了,她拍打镜子,反复叫古月澪的名字。
古月澪知道她是想救她的“爸爸”,想打听他的下落,但古月澪也不知道啊,她怎么知道那个破荒原在什么地方。而且,就算知道又如何?跟老爸对着干,她有这么大本事?她没有。
辛西娅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级别的怪物,古月澪不完全了解可也知道一些,按分级,老爸应是天灾级以上,毁天灭地根本不在话下,区区辛西娅,让她形神俱灭只在一念之间。毫不夸张地说,当世所有强者,在利姆露面前都是小角色,地位相当平等。
拍得久了累了,辛西娅也就不拍了,她的脸颊贴在冰凉的镜面上,有些怀疑先前看见的是假的,是梦,毕竟从另一个空间通过镜子写字传达意思本身就很不可思议,更何况她最近也有精神错乱的情况。
所以,一切都是假的吗?莉姆露是假的,古月澪是假的, 甚至自己也是假的,世界也是假的,是这样吗?
辛西娅眼角溢出泪花,那表情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。在镜子对面,古月澪抱膝坐在地上,默默把这一幕收在眼底,看见了跟没看见的感觉差不多,她知道辛西娅需要帮助,但她认为自己是真的无能为力。她知道辛西娅需要关怀,可巧舌如簧的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,面对女孩的眼泪,她心里波澜不惊。这时的古月澪展现的是她的另一面性格,孤傲、高冷、淡漠。
这时耳边响起了澪的声音:“我们聊会儿吧。”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就坐在旁边。
古月澪应了声:“嗯。”
“说些你以前的事吧。你小的时候就常出去跟人打架,但没几次是因为自己,都是为了赤翎和几个朋友打的,还因此受过伤,明明疼得想哭,却非要在朋友面前装坚强。那时啊,他们都认你是大姐,觉得你这人真好,非常热心,非常仗义,完全见不得朋友被欺负。”说到这停了一下。
古月澪已经懒得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了。
“怎么现在,你变成这样了呢?”澪似笑非笑。
“不对吧,我好像没怎么变过,我还是那个会帮朋友出手的古月澪,该打的不该打的架我都敢打。如果你是在暗指辛西娅的话,我只想说,我跟她什么时候是朋友了?”
“好烂的性格呢。”
“我是人,不是完美超人,我也有讨厌的东西。如果别人觉得这也算缺点,那还是我爸说得好,不必在乎别人的指手划脚。再说,她也没有可爱到人见人爱吧,为什么我不能讨厌她?”
“我就当你是吃醋了。”
“如果她不跟莉姆露这么亲密的话,我还不至于讨厌,顶多当她是路人,我也是路人。”
“就说嘛,果然是吃醋。你又不是他老婆,何必把辛西娅当小三?”
“情感上无法接受,我从不掩饰我的爱,也从不掩饰我的厌恶。”
“你这人呐,说好听点是爱憎分明,难听点就很多词都用得上。”
“哦。”
“唉,你现在真是完全不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呢,当心碰壁哦。”
“我成为破壁者就好。”
“你可没有本事大到什么都是计划的一部分。”
沉默,三个人的沉默。辛西娅趴在镜面上哭得梨花带雨,换了别人,早就心生怜爱了。可坐在这里看她的两人都是表情冷漠,她们彼此间看似只隔了一层镜子,实则是两个时空,看似触手可及,实则距离无法计算。
澪:“真的不帮帮这个小姑娘吗?”
古月澪:“我能帮什么?我连出都出不去。或者说,你有什么好主意吗?”
“看我心情咯。”
古月澪并不指望她能帮到自己,她太随心所欲了。
澪说:“等她下次睡着,说不定我们能做些什么。”
深夜。辛西娅已经厌倦了黑暗,更讨厌睡觉,过了好久,她开始感到脑袋昏昏沉沉,浑身乏力,眼皮来回打架。她不想睡,但真的很困,不得不躺下睡觉。这种情况跟之前莉姆露一模一样,本来不会困的身体突然间忍不住犯困,倒地就睡,如今看来必有猫腻。
就像死神来勾魂了。
辛西娅无力再支撑,软绵绵地趴在地上,睡着了
在镜子对面,澪站了起来,伸出一只手,“那就,去看看吧。”
以她的掌心为起点,庞大的能量扩散出来,古月澪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都被染上了橙金色,无数的光粒浮动,或疏或密。竖直和横行的时间线显现,染上了橙金的色彩。这些极细的线条是潜藏在世界表面之下的秩序, 它连接生与死、过去与未来、真实与虚假,几乎主宰一切,
澪转过身,对她说:“现实应该由你去面对,我把这个权能交给你。”澪向她伸出那只手,“你只需要碰一碰我的手,就可以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权柄。”
古月澪没有多少犹豫,直接跟澪击了个掌,击掌瞬间她眼里所见全部变成黑白色,而后恢 复正常,时间的王权已然握在了她的手中,无与伦比的力量在体内狂涌。
古月澪闭上双眼,运转体内新生的力量,感知随时间线扩展到了小空间之外,在错综复杂的交织的时间线中,她在另一个小空间里发现了辛西娅的气息。
定位坐标,确认。
同时执掌时间与空间,在性质上已无异于究极权能,但由于古月澪本人尚且弱小,所以才只是碰到【时空间操作】的边。
在浩荡的魔素风暴中,古月澪的瞳孔转换成 了灿金色,王者般的凌厉。
再一次睁开眼,古月澪感觉看见了地狱,漆黑的业火伴着飓风呼啸荒原,她跑上一座小山丘,放眼望去,无边无际之火海,火焰摇曳,好似群魔乱舞。
在正前方,稍远处,一根漆黑的石柱矗立在火焰之上,热浪滚滚,浓烟漫上,石柱的中段是被铁链束缚住的辛西娅,她的表情麻木,身下的火海如野兽群般嚎叫,如此这般身临地狱,她也一动不动。古月澪再仔细去看,才见到她的四肢都被用粗长的铁钉给钉在了石柱上,看来那不是普通的铁钉,兴许有什么特殊功效,可以禁止辛西娅变成史莱姆形态逃走。
在那石柱的顶端,是静坐的利姆露,他一言不发,任凭眼底的狂风吹拂火海,无法估量的魔素凝固成丝带状漂浮并盘旋在他四周,从那里溢出的魔素充斥了这一方天地。
古月澪看见了他,他也发现了古月澪,目光越过火海落在她的眼眸,这一刻,毛骨悚然,古月澪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,恐慌在心田开得猖狂。
那不是利姆露,绝对不是!
古月微微下身,屏息敛声。
没有预兆,没有肉眼可见的过程,山丘在刹那间崩解成无数方方正正的土块,石屑漫天飞舞。
而古月澪已经不在那里了,执掌时空的她在山丘崩解的同一瞬间转移到天空,石柱的正上方。
距离地面几百米,在这个高度能更好地观察燎原的火势,热气滚滚而上,古月澪不得不开启结界保护自身。高速下坠中穿过层层浓烟,在一次烟尘尽散目见微光时,下方一道光束迅疾射来,直冲她额头。
古月澪又一次瞬移,这一次直接出现在石柱中段,辛西娅的旁边,她用力去拽那几条铁链,但简直其重逾山冈,任凭拉扯也纹丝不动。
古月澪立刻换个思路,用操控空间的权能把辛西娅从束缚中转移出来。
摆脱了禁锢的辛西娅依旧死气沉沉,目光涣散,古月澪抽她一巴掌也无济于事,只好把她扛在肩上。
在上方,重压如万钧雷霆而下,魔素的震荡冲散了大范围的热浪,黑炎离地浮空,集体上升,如巨龙盘旋在利姆露的四周。那冲天的魔素甚至扰乱了人眼中的星象,不知是由于什么原理,群星散发的光变得朦胧、暗淡。大地颤抖、分裂,裂谷不断形成并扩大,在那之中吹出上升的气流将不尽的灰尘送上天空。天空愈加肮脏,尘烟遮蔽了圆月,漫天清辉被污秽所吞噬。
古月澪抬头仰望,在那遥远的彼端,利姆露目空一切,君临天下。
祂,或者说神,唯独不应是利姆露,嘴角挂着些许弧度,仅是这,便透露出刺骨的寒意。
古月澪并不知道,眼前的这个神秘的怪物,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了。
那是在2351年,在巴拉起亚王国,奥伯纳城的一座孤儿院,祂与年方14的露易丝相见。
那是在2354年,在洛里斯王国沉入汪洋的那一夜,祂将利姆露心里最后的幼稚抹杀干净,心如钢铁的王者就此诞生。
那是在2367年,在世界大战的火焰焚烧大陆的时刻,闪电刺穿黄昏,祂在玻璃中与利姆露对视。
你是谁!?你是谁!?你究竟是谁!?
“知道她是谁啦?”澪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“不知道!但至少不是我爸!”
“需要我帮你一把吗?光凭你可打不赢那个怪物。”
“谢了!”
话音刚落,世界变得缓慢,无数的时间线显现,贯穿天地之间,无处不在。
古月澪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,现在是澪在控制身体,她把手一挥,所有时间线都产生嗡动,在相互呼应。原本,时间线上流淌着的光芒都是竖直向下的,如今在澪的力量控制中逆转向上,并且速度越来越快,其闪烁的光辉愈加强盛,令人再也看不清其他事物。
神略微转身,居高临下,俯视古月澪和无数向上的时间线,就在祂转身的瞬间,这轻轻的动作引发了浩荡的冲击,四周的时间线因此往外扭曲,大量弧形的丝线在空中组成,宛如一轮日冕。
一根黑色的丝线出现在祂的头顶,向上无限延伸,与周边的其他时间线格格不入。这意味着祂并不属于这个平行世界。
古月澪的头顶也有同样的线。对于这个世界,她始终是外人。
在澪的操控下,古月澪向上方、向不可一世的神张开手掌。
庄严念诵:“阿撒托斯,我在此呼唤你的名、你的权、你的力,至尊至圣,天灾地孽………………”
越往后,古月澪也越听不懂她在说什么,吐字变得含糊不清,似在嗡声,念至最后一段,喉间如有雷霆翻滚,发出的每一个音都震耳欲聋。
语毕,世界归于极静,一切光源消失,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中,澪轻声说道。
“【虚空之神·时空间支配】”
无上的神力在此降临!
利姆露猛地抬头,目光穿透神之塔的顶端投向太空。
“【虚空之神】是不是动了一下?”
“主人,两个世界的接近突然停止了。”
“我知道,但这持续不了太久。”
刚说完没多久,在利姆露的感知中,两个世界又开始接近了。
夏尔感到担忧,“小澪她……”
“放她在那边本就是想让她有点成长,但这也太快了吧,我原本以为她做到这种程度至少要上千年。”
“她本就不是凡人呐,一旦有某个契机,她就会开始觉醒。”
“可她居然一开始就能干涉两个世界的时空,就算只有几秒,也太夸张了。过几天就把她接回来,还有多久对面会到?”
“一周后。”
“权能的解锁也差不多了吧。”
“必能及时开启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目光投向窗外,明月无涯,而在下方的汹涌的云团如同怒海狂涛,雷光在其中不断闪耀。一场特大暴雨覆盖了整个首都城市群,方圆几百公里的地域狂风呼啸。在大陆各处,接连出现了地震、洪涝、火山爆发,近段时间里,哪里都人心惶惶。
这种情况与2354年末如出一辙,但程度低了不少,上次利姆露解锁的是破坏力极强的【审判之神】, 这一次则是【命运之神】,相对较温和一点,但也仅是一点 而已。利姆露的任何一个封印的神阶究极能力都是潘多拉的魔盒,只要打开,就会放出足以毁灭世界的怪物,十大神阶都是恐怖如斯。
【命运之神】的解锁,连带着释放的是其内含的无法估量的能量,即使是一点一点地慢慢开启,其能量扩散之速度与广度依然令人瞠目结舌。可以将这种开启比作开闸放水,最快的方法自然是把整个大坝直接炸毁,但后果必定是灾难性的。所以只能是选择开闸放水,而这样一来,夏尔就需要把精力主要放在限制开闸上,并且在不对地面造成过多破坏的前提下,【魂暴食】的使用只能是束手束脚的,排放速度远远大于吸收速度,同时又没有任何一种结界的强度足以限制扩散,于是其大量的能量都扩散了出去,扰乱自然环境,灾害频发。
利姆露想过用【魂暴食】把自己周围360度无死角包围起来,这样就不会有一点空隙让能量溜出去了,但这不可能,夏尔就这点很明确地跟他说过,在神阶究极能力开启的时期,其他的权能也会变得躁动而不好控制,稳定性下降,这种情况下【魂暴食】根本不能长期使用。
就连利姆露最近也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动作,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爆了正在体内高强度运转和疯狂外泄的能量。作为主人,利姆露自然明白这几个神阶究极能力的恐怖与危险,每一个都必须小心谨慎地对待,不然的话,遭殃的将是全世界。
可即便已如此谨小慎微,【命运之神】的解锁过程还是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很多损失。
神的降临,是以万千生灵为血祭的。
或许会有人想问,为什么利姆露不去外太空?去太空就完全不会造成什么损失了。利姆露当然也想,可他真的不能离开太久,这片大地潜藏的危险多到远超常人想象,那些深埋在地下或海底的上古文明、沉睡的远古凶兽、各有各想法的天灾级、来自异世界的无数势力、帝国时代表面的强盛之下的暗流涌动……许多已知或未知的危险,都意味着这个世界必须要有一位至强者坐镇,那就是魔王利姆露。
不时有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整个天际,它在树丛的黑影上蜿蜒疾驰,并且像一把弯刀似地把天空劈开。没有一丝风穿过沉闷的空气。如死般的沉寂紧压着整片森林,暴雨刚停歇不久,地面又潮又滑。
正值傍晚,弥漫着薄雾,每一棵树的叶子都托了雨珠,在叶儿尖往下滴水,水珠落在古月澪的脸上,滑过凝乳肌肤。一滴、二滴……古月澪的睫毛轻抖,缓缓睁眼,看见树冠里零碎的天空灰蒙蒙的。她身上黏乎乎的,翻了个身爬起来,身上很多泥水,头发也脏兮兮的。
辛西娅和莉姆霞就躺在旁边昏迷,古月澪摇了他们好一会儿才有苏醒的迹象。 先醒的是莉姆露,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看见古月澪的脸,说:“小澪,生日快乐…… ”
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……
“有没有那里难受?”
“好累…头好晕…发生了什么吗?”看来莉姆露完全不记得经历了什么。
这时辛西娅也醒了,一听见莉姆露的声音,嘴里就含糊着叫:“爸爸。”一只小手软绵绵地乱摸,牵到莉姆露的衣袖后,不顾地上的泥浆,爬了过去,双手环绕莉姆露的脖子,疲惫的神情变得柔和,像只找到了窝的小猫。
古月澪懒得分开他们,一个人靠着树,仰望雨后的天空。这三个流浪汉似的人都累得不想动并且浑身脏,也都不说话。到底发生了什么,抱在一块的那俩货肯定都忘了,只有古月澪自己记得,知道这种秘密可没有八卦的那种兴奋劲,她得知的是在世上的某处隐藏着一个极端危险的存在,无人知其力量的边界以及祂的意图。古月澪并不清楚澪是怎么把祂弄走的,她的记忆也只停留 在澪说出“虚空之神”的一刻,然后便是意识中断。她此前从未听说过“虚空之神”,可仅听名字,这貌似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东西,竟能冠以神之名。
经历了这件事,古月澪越发感到自己的特殊性,她的身上还有多少秘密?她也很好奇。
过了会儿,雨又下了。这次是小雨,穿林打叶声十分动听,清风抚慰了倦心。
古月澪稍微有了些体力,把他们两个都扛在肩上,左右各一个。
在回城镇的路上,莉姆露和辛西娅都渐渐恢复了精神。
“爸爸!爸爸!你在哪?”
“在这呢…”莉姆露还有点虚。
“呜呜呜——爸爸!”
“别乱动啦,你不累我还累呢…”古月澪说。
“辛西娅,听话,我也有点累… ”
“哦。”辛西娅安静下来,乖乖的。
“话说,我们在外面多久了呀?”莉姆露问。
“好像有一阵子了,回去问问吧。”
然后谁也不说话了,都很累。古月澪还得一个人苦哈哈地扛着他俩。
天很快就会黑,必须尽早走出森林,夜晚在这里可不安全,尤其是他们三个都身心俱疲。
天黑了,有云雾飘浮而不见星空。这时古月澪已进入平原,离身后的森林越来越远,离城镇应该还有几十公里。古月澪不想走了,把他俩放下,自己也坐着,双腿软绵绵的,肌肉里很难再榨出力气来。
浩荡的风扫过平原,古月澪手里没伞,于是他们一直都在淋雨,淋着雨走了很久,身上湿得不能再湿,像在漫无目的地漂泊,走到哪算哪。
古月澪觉得累是因为体内魔素量太低了,再低一点她可能都要昏过去了,现在只能慢慢等恢复。莉姆露和辛西娅情况类似,魔素量挂在低位活动状态的边缘,基本是吊着口气。
莉姆露口齿不清地说:“…我们…早点回去吧、 太久不见…大家、会担心我们的。”他都快睡着了。
古月澪说:“再等会儿吧,只要过一会儿,我应该就可以用空间转移了。”
说到权能,澪交给她的操控时空的能力居然只是张体验卡,还一次性的,用了就没了。古月澪是真的想要那个权能啊!支配时空什么的最酷了。
十分钟后,雨越下越大了。古月澪这时恢复了些魔素,比之前精神了点。她抓住另外两人,发动空间转移。
转移位置是古月澪在行政大楼的办公室,发动完技能后,古月澪脸色发白,气喘吁吁,这回是真的快被榨干了,凭着坚强的意志,才没有晕过去。
办公室里漆黑一片,又潮又湿。这时,莉姆露和辛西娅有了些力气,轮到他们扶古月澪了,一人一只手臂扛在肩上,然而古月澪还是只能跪着,因为他们太矮,撑不起古月澪这个高个子。
刚入夜不算久,可门外十分冷清,没有一个人的声音。魔物们都到哪儿去了呢?他们扛着、实际上是拖着古月澪走,莉姆露把门打开,外面也没有灯光,哪里都黑不溜秋的。古月澪自己松开,靠在门框上,她不想被拖着到处走。
莉姆露:“你看着她吧,我去走走。”
辛西娅:“好。”
莉姆露挨个敲门,都没见到人。走廊里死气沉沉,雨水拍打紧闭的窗户,透过窗户去看,外面也没有灯光。 发生什么事了?
莉姆露推开窗,看了看雨中的城镇,立刻便明白了。
是洪灾,洪灾又来了。
往下看去,街道上涨满了积水,浸泡着这座年轻的城镇。水面上漂浮着许许多多的东西,比如家具、食物还有小孩子的玩偶。
今天是5月13日,他足足消失了一个月。在这一个月中,大规摸降水持续不断,又由于在平原上,地势低平,易形成沼泽,一旦降水过多,积水成灾只是时间问题。
异常天气,又是异常天气。
自从维鲁德拉消失后,鸠拉大森林的气候系统就进入了不稳定时期。在几年前,一场特大暴雨导致鸠拉大同盟不得不迁徒。在去年,持续几个月的干旱让国家损失惨重。现在,又是一场暴雨,淹没了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家园。而以上这些事件,都只是比较有代表性的。在那些莉姆露看不见的地方,受到异常天气折磨的魔物和人还有多少呢?
面对此情此景,莉姆露无言以对,表情麻木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说不出话来,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维鲁德拉是为什么消失的。
客观上看,莉姆露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。
又一次,他感到了深深的歉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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